他叫張鋮,一個80后。
他是中國千千萬萬80后的一員,不一樣的是,他有自己的酒莊。
他是酒莊的運營者兼首席釀酒師。
面對著這個比我還年輕的莊主,心里沒有一點小羨慕是不可能的。
“鐘翔,你終于來了,總算見到你了”,他微笑著伸出手,溫和而堅定,撲面而來一股法國南部陽光的味道。
“是啊,來了,過來當面謝謝你,上次的勃艮第酒會,給大家添麻煩了!”握著那雙溫暖干燥的手,略有粗糙,我知道,這是一雙釀酒師的手。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在張鋮的酒莊里,我正帶著分眾傳媒西北及歐洲分部的王總參觀寧夏酒莊。和其他酒莊經營者不同,張鋮把家安在了酒莊,在這個賀蘭山下,寒風凌冽的地方,這個80后的確有些不同。
這年的冬天很冷,一月的寧夏并不是總是那么討人喜歡的。
王總一行人中有位漂亮的姑娘著短裙皮靴,零下十幾度的冷風讓她一路都哆嗦著。我看著她笑,“看,葡萄酒并不總是那么浪漫的,它可不僅是酒杯里的一抹風景?!?nbsp; 姑娘青著臉,沒理我,她已經凍僵了。
張鋮帶著我們參觀了他漂亮的中式酒莊,青磚層疊,院中花草樹木點綴其間,古典的中國風淡然而至,很合我的胃口。對于聳立在中國大地的座座歐式酒堡總是不太感冒,也許小時候看的電影總覺得大西北就應該是大漠黃沙怒吼著奔向亭臺水榭,在數個世紀的阡陌間,亭宇斑駁,水榭干涸,最終堙沒在黃沙的蒼涼沉寂中。不得不說《新龍門客棧》構成了我對于西北的最初印象。
我喜歡張鋮做的酒。
當初在勃艮第,問起在場的朋友對于那些酒印象比較深,我聽到很多答案里就有他的酒。清新細膩的風格,在一片木桶味兒中突圍而出。
我一向相信酒如其人,如今一見只是再次驗證而已。
干凈而充滿陽光,好像小時候鄰班那個優(yōu)等生女孩,身上總帶著淡淡的香皂味兒。
從07年開始做酒已經5年了,他開始釀酒的時候我才剛開始接觸葡萄酒。
張鋮是學服裝設計的,結果卻成了酒莊主,87年,算是中國最年輕的了吧。
酒莊的內飾都是自己設計的,他把所學用在了自己夢想上。
他和我說他喜歡酒,愛到發(fā)狂。
酒莊所有的酒都是他自己做的,從葡萄原料的選購到發(fā)酵工藝的確定,在最終裝瓶前,這個公子一般的人,陪著他的酒,在談一場華麗而奢侈的戀愛。
“我做酒,一開始就沒想著掙錢,買的酒都近一百萬了,酒莊更是燒錢的機器,但就像愛情的毒藥,明明知道有毒,但還是心甘情愿!”
然而釀酒,并不是一個門外漢能夠做的。
“你應該把酒多拿出去打比賽~!”我開門見山,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大家喝酒聊天。
“還是沒什么信心,”他頓了頓,“你知道么,鐘翔,當年做酒整個一菜鳥!”
那雙略微發(fā)紅的眼睛,已經有了醉意…
在第一年的釀造中,他采購了5個桶,因為電視上看到釀酒需要用橡木桶。放了幾個月后,發(fā)覺還是一個味兒,不明白什么原因,于是開始查找資料。后來他發(fā)現自己買的桶和別人都不一樣,自己的桶是發(fā)亮的,別人都沒有這種情況。
原來張鋮買的桶是刷過清漆的,而且是整個桶面刷了厚厚一層~!
這樣不能透氣的木桶成了一個簡單的容器,并不能幫助葡萄酒完成那化蝶般的蛻變。
這5個桶,到現在還放在酒窖的角落里,張鋮說,那是為了讓自己記住那些日子。
之后,這個門外漢開始從頭學習,他讀完了寧大的釀酒課程,現在又成了西北農林科技大學葡萄酒學院的研究生,不過到現在他還沒有去上課,他太忙了。身兼酒莊運營,種植師,釀酒師,市場及銷售,這個年輕的酒莊主過得并不輕松。每次和他打電話,要么在葡萄園,要么在酒窖。
“走不開啊,我不放心交給別人管!不過我一定會把課都補回來的!等忙完這陣子就去?!?nbsp;
我好奇他怎么會自己做酒莊,愛好者大多數也就是收藏罷了。想起一位圈內的老前輩的告誡,喜歡吃豬肉,不一定非要養(yǎng)豬啊。
我把問題拋給了他,他抽了一口煙,把煙圈吐得很高很慢…
把時光帶回了5年前。
他畢業(yè)后去了深圳,幫家里打點服裝加工廠的生意。初試鋒芒的張鋮拿到三個訂單,一年就賺了150萬,這一年,他21歲。說到這,臉上掩飾不住的驕傲,白天的沉穩(wěn)終于在酒精的作用下漸漸松動,他的確是個成功的年輕人。那些日子,年輕的張鋮頻頻現于各種社交場所,不過隨之而來一場酒局改變了他的整個人生。
這是朋友組織的一場酒局,席間用的不是常用的白酒,而是葡萄酒。27瓶,沒吃什么特別的東西,但是四十多萬的賬單讓張鋮嚇了一跳。什么東西這么昂貴?!
后來才知道,朋友的一頓飯喝掉了27瓶拉菲…
這時候的張鋮才開始對葡萄酒有了興趣,時值全球經濟危機,服裝加工業(yè)陷入低潮,他和家里人商量索性把加工廠關了回來開始做酒莊。這才有了前面漆皮木桶的故事。
說到這里,在煙霧燎中,他笑了。
“這是命!”他篤定道。
“鐘翔,我想去法國學習釀酒,你說我可以么?”他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我一愣,“當然可以,如果你真的喜歡的話!”
“當然,我想去那些傳奇的土地看看,系統(tǒng)地學習國外的經驗與知識!”
“但是,這邊你可能要放上幾年了,你得找個好的接任者。”
“恩,我正在物色,我正準備開始學習法語呢!”他開心地笑著,潔白的牙齒整整齊齊。
“我可以幫你推薦,就去我們學院吧!在勃艮第,你能看到法國釀酒人的純粹!”我真誠地回答。
“好,就這么說定了~!這杯干了!”
09年的加貝蘭被我們一飲而盡…
這是今天凌晨寫下的文字,一種強烈的欲望讓我不得不在深夜將它完成。
那個眼神,催促著我不停在鍵盤上敲打,我知道,這是一篇必須完成的故事。
從他眼中,我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執(zhí)著…
2013年3月5日于銀川